(另一边。)
进入房间之后,蒂娜盯着旅店陈旧的天花板思考着。
一直以来觉得伊顿少爷很奇怪,这并不仅仅是他的异能,而是根本上的东西。
‘蒂娜、埃迪、瑞娅、府邸里的其他佣人、村民、商人、护卫、农奴、招待,虽然我也会任性的使唤大家,但无论是谁我从来都没有当成下人来看待过。’
直到刚刚说出的这句话,结合起少爷种种的行为,一切都才解释得通。
‘只是出生不同就能决定高低贵贱,太奇怪了吧。’
多么天真可笑的想法,真是完全不知世途险恶的贵族小少爷。
“呐,我说蒂娜呀。旅程还没完全开始,就与少爷闹僵了可不好吧。”
“哥哥又是怎么看的呢?”
“嘛,少爷确实有许多厉害的地方,但抱着这样的想法,以后少不了要吃苦头吧。”
“所以我才要告诫少爷,就算以后身体、能力再怎么成长,心理上还完全是个小鬼。”
“你的做法还是有点太直接了呀。”
“我只是在做专属女仆该做的事。”
埃迪有点失落的低头看着地板,久久叹出一口气后才缓缓说道。
“……蒂娜呀,其实哥哥一直没敢问过你。现在这样的生活,蒂娜有觉得开心么?”
“……”
“说起来很惭愧,那个时候身为哥哥没有保护好你和瑞娅,差点变成无法挽回的事情,结果让蒂娜你独自承担了一切。”
“……”
“男爵一家对我们三兄妹恩重如山,打心底来说,我也很喜欢坦率认真的伊顿少爷,就像多了个任性的弟弟一样。但可爱的妹妹变成贵族的专属女仆这点,我还是难以释怀呀。”
“这是我决定的事,哥哥无需自责。”
“我知道自己没有权利抱怨什么,可能的话,还是希望自己的妹妹能嫁个寻常的好人家,安安稳稳地过活。”
“……”
“不过,其实蒂娜很喜欢伊顿少爷吧。不然也不会这样那样的捉弄他,虽然在我看来有点过了。”
“……那只是工作。”
“妹妹的心思,我身为哥哥还是懂的。其实一个月前,夫人单独问过我,要不要兄妹三人一起离开呢。”
“……”
“嘛,蒂娜不会是那种半途而废的性格,肯定不会愿意吧。我也没有自信能说服你放弃伊顿少爷呢。当时夫人听了我的回答,也只是叹息着叫我看好你和少爷哦。”
“……什么都瞒不过夫人呢。”
“嗯,夫人的确很厉害。不过,就我来说,至少在这趟旅途中,多少还是希望你能收敛点呢。”
“我会考虑的。”
“这次不论如何,我会保护好你和少爷的。”
“……”
“我先睡了,你也早点休息吧。晚安咯。”
“晚安。”
蒂娜说着,熄灭了壁孔里的蜡烛,点点星光透过高处的小窗落下,楼下仍隐约传来喧闹的声响。
从卡尔霍恩出发的前两天,也是这个时间的夜晚,萝莎妮娅夫人又一次单独与她淡了话。
与以往严厉的姿态不一样,夫人尽聊些伊顿少爷小时候的各种事情,像是头次走路说话的感动,谁都会犯过的尿床之类的糗事,调皮捣蛋的黑历史,怕黑被打雷吓到时撒娇的模样等等。
萝莎妮娅将往事如数家珍一般滔滔不绝的讲着,从出生到那场怪病,觉醒异能后思维和行动突然变得成熟,到近年来的感叹。
蒂娜起初仅饶有兴趣的听着,而后也毫无保留的就一些事情渐渐开始与萝莎妮娅聊了起来。
“你觉得伊顿现在最大的弱点是什么?”
自然而然的,话题转到了伊顿的情况上,但这个敏锐的提问让蒂娜的内心咯噔了一下。
“……是女人吧。”
“是的,那孩子不怎么擅长与异性打交道呢。虽然很多行为上有超乎年纪的成熟老练,但本性纯真善良也不懂得掩饰,这种老好人很容易被坏女人吃得死死的。”
萝莎妮娅说着,露出狡黠的笑容看向蒂娜,后者察觉到后尴尬的红了脸。
“……正如夫人所言。”
“嘛,并没有指责的意思。可能的话,我也不想现在这样放他离开身边呢。但那个孩子与众不同,将来所要背负的也是非比寻常的命运吧。”
萝莎妮娅叹息着,继续说到。
“即使现在留在身边,也只是束缚了他的成长,这点想必一直陪在伊顿身边的你是最清楚不过的。所以,正是因为我明白你对追随伊顿所表露的决心,才特地说的这些话。我想你应该明白的吧。”
蒂娜看着萝莎妮娅认真的眼神,并不是一直以来主仆之间的那种从高处俯视的凌厉,而是充满作为一个母亲的无奈。
“男爵大人和夫人对伊顿少爷都过份宠溺了呢。”
“哼哼,还真敢说。不过,就是这样,那个孩子拜托你了。”
“蒂娜会全心全意辅佐伊顿少爷,不辜负夫人的期待。”
蒂娜的回想结束,已是寂静的深夜时分,夜空的星辉之下,空气中的微尘悄悄飞舞着。
借着这点微弱的光亮,蒂娜轻轻拿出钥匙开锁,走进了隔壁的房间,睡熟的伊顿眼睑有点轻微的红肿。
虽说正当盛夏,夜晚不盖好肚子也可能着凉。
蒂娜将伊顿的铺盖调整好后,静静在床边坐下,轻轻抚摸着他的脸。
一直被很好保护着,随心所欲且好似无所不能的少爷,如今最缺乏的就是对世间险恶的认识。
与表面总是嬉笑着,内心却做好了觉悟,随时能豁出性命保护身边人的哥哥埃迪不一样。蒂娜没有战斗的能力,发生万一危险的情况还可能成为累赘。
这长达2个多月的旅途中,蒂娜能做的只有料理和杂活而已。尽管如此,夫人还特别向她嘱托了。
这是目前也只有蒂娜能做到的事。
——哪怕背负再多的误解与怨恨,少爷的天真全部由我来否定。
带着这种想法,蒂娜回了自己的房间,锁好门后睡去。
清晨,回到伊顿的视角。
大概是很累的缘故,那一晚我睡得很沉,意识一晃已经是次日阳光明媚的清晨。
清脆的鸟鸣和熙熙攘攘的人声从外面传来,我睁开眼的时候,蒂娜正坐在一旁安静的盯着我。
“早安,少爷。”
“早安,蒂娜。”
她默默的起身,和平常一样弄湿毛巾给我擦脸,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。
“对不起。”
“嗯?”
“对不起,蒂娜姐。”
“……”
“我总是自说自话,都没有考虑过蒂娜姐和周围人的感受。”
蒂娜没有说话,而是直接将我搂入怀中,此时微妙的高度差让我的脸陷入了柔软的**之间。隔着顺滑的布料,绝妙的触感和淡淡的香味随之而来。
我慌忙想要逃离,额上却传来了轻柔的触感——那是我第一次被母亲之外的异性亲吻。
人体的温暖,平稳的心跳,让我感觉无比的平静。正如出发的前夜,被母亲拥抱着的安眠一样。
“冷静下来了么?”
“嗯。”
“伊顿少爷还是个小鬼,不用考虑那么多,该任性的时候任性,想撒娇的时候撒娇就行了。”
头上传来手指的轻抚,我向上看去,蒂娜带着以往早晨唤醒我时的微笑。
“自从我们三兄妹被伊顿少爷搭救的那天开始,我就决定了要服侍您。少爷有在为蒂娜考虑,虽然让我感到很开心,不过我也是凭自己的意志陪在您的身边,这点务必不要忘记。”
拥抱的状态解开,她那清澈透亮的淡棕色眼眸正映着我,彼此的呼吸如此的接近,只需稍稍就能亲吻到一般。
“蒂娜…”
在说出下个字之前,她以指尖封住了我的嘴唇。
“那么,我先去准备早餐了。”
言毕,蒂娜优雅的转身,一阵风似的迅速的退去,只留下呆滞的我,还有发烫的双颊。
——我,这是、又被捉弄了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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